俄乌战争・一周年

周年之际，俄乌战局相比上次总结时变化不大：顿巴斯前线俄军恢复重点进攻，试图全线发起攻势，但在库皮扬斯克、利曼、武勒达尔方向都被轻易阻止，遭受相当大损失；唯独在巴赫穆特战场，俄军以瓦格纳集团雇佣军和空降兵等精锐部队为矛头投入作战，继续取得进展，对其形成包围之势。

一、俄乌战争回顾

2019年，泽连斯基政权在乌克兰上台后，对俄采取了缓和态度。俄乌关系在大约一年的时间里有所升温。然而，俄联邦帝国主义统治集团内部的权力斗争，却以主张促使乌克兰联邦化、利用顿巴斯傀儡从内部控制乌克兰的苏尔科夫一派势力的失败而告终。2020年2月苏尔科夫下野后，俄联邦内部以联邦安全局（FSB）为首、主张吞并乌克兰一部乃至大部领土的强硬派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成功左右了普京的思维和决策。在接触中察觉到这一变化的泽连斯基政权，另一方面也受到国内民族主义势力的强大压力，遂在2020年9月完成了政策转向，开始对欧盟和北约一边倒。到2021年3月，泽连斯基政权开始对俄联邦采取强硬姿态。这一行为当然进一步强化了俄帝以武力吞并乌克兰的决心，最终俄军在2021年4月开始了真面目的对乌战备。同时，俄帝在2020年控制了白俄罗斯，并在2022年1月强化了对哈萨克斯坦的控制力，这样就解除了对乌克兰发动侵略战争的后顾之忧。

2022年2月24日，俄帝对乌克兰发动了全面的侵略战争，目标是以闪电战方式瘫痪乌克兰国家机器，在短时间内占领基辅并征服乌克兰大部分领土，彻底消灭乌克兰民族国家，并把具有乌克兰民族认同的人驱逐到乌克兰西部残存的几个州作为缓冲国。然而，2014年以后重建的乌克兰国家机器比俄帝估计中要强大，乌克兰人民保卫民族独立的决心也超过了俄帝的想象：乌克兰当局在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内成功地动员了近百万人拿起武器，在俄军后方也出现了数量庞大的游击队。然而，由亲欧买办资产阶级领导的乌克兰当局主要把希望寄托于西方的援助上，所以采取了主力部队固守城市和筑垒地域死守这样相对消极保守的抗战路线，仅以炮兵、无人机、特种部队和游击队打击俄军后勤线。尽管如此，由于俄军缺乏足够的技术兵器以及在信息技术和后勤保障能力上的缺失，侵略者除在南方的赫尔松方向上取得了惊人成功外，很快便受阻于坚城（基辅、哈尔科夫、尼古拉耶夫斯克、苏梅、切尔尼戈夫，等等）之下并陷入了后勤补给断绝的窘境。2022年3月底，俄军不得不承认其对乌克兰全面进攻的失败，并从乌克兰大部分领土上主动撤军以集中力量于顿巴斯发动重点进攻。

2022年4月下旬，重组后的俄军在顿巴斯地区对乌军发动了重点进攻。因为乌克兰当局继续把希望寄托在西方的援助上，所以在前线继续了之前的片面抗战路线。俄军则在解决了后勤问题后，开始发扬其在兵器数量上的优势。到2022年7月初，乌军经营八年的马里乌波尔、北顿涅茨克—利西昌斯克两大要塞群相继被俄军攻占，伤亡惨重；然而，乌军坚定的防御战也严重消耗了俄军的战斗力量以及战术兵器。俄联邦帝国主义由于国内反战声浪的压力，不得不单纯使用职业军人、雇佣兵和顿巴斯傀儡军来进行战争，这就导致了兵力上的不足。在持续的消耗战后，俄军在次要战线上的兵力和兵器数量都下降到了危险阈值。2022年8月底，乌军在获得重型武器援助（首先来自东欧前华约国家，但由西方出资）后利用新锐兵团在战线两翼发起反攻，到10月初先后获得了三次进攻战役的胜利，基本上粉碎了俄军的重点进攻。2022年9月底，俄帝一方面宣布占领区“公投入俄”，一方面不得不宣布动员30万义务兵作为炮灰。

2022年10月中旬起，俄帝一方面出动空天军使用远程导弹、自杀式无人机等精确制导武器对乌克兰深远后方的民用基础设施展开高强度的战略轰炸，另一方面开始积极收缩兵力重建防御。2022年11月，俄军放弃了其开战以来的最大战利品——赫尔松州首府赫尔松市，退往第聂伯河东岸固守。随着俄军动员兵陆续到位填充战线，俄军在2023年1月得以重新拼凑其精锐部队展开新的重点进攻。然而另一方面，随着远程导弹的耗尽，俄军战略轰炸的频率和力度又大幅下降。

二、本月战局进展

1、巴赫穆特战场

2023年1月17日，俄帝在瓦格纳集团雇佣军占领苏勒达尔镇后，继续在巴赫穆特战场的南北两翼发动攻势，试图会师于恰西夫谷、合围巴赫穆特市。同时，也以一部进入巴赫穆特市区同守军展开巷战，以牵制守军。

2023年1月28日，北翼俄军渡过巴赫穆特河，此后各以一部向西、向北发展以牵制乌军，但无多大进展；其主力则继续进攻克拉斯纳霍拉镇。2月12日，俄军攻占克拉斯纳霍拉镇。2月18日，俄军攻占帕拉斯克沃夫卡村，切断了M-03高速公路。2月25日，俄军攻占了别尔霍夫卡村和亚吉德涅村，控制了巴赫穆特以北的铁路枢纽，并威胁巴赫穆特市通往外界的最后补给线O-0509公路。与此同时，南翼俄军并无多大进展，仍被阻于恰西夫谷以南的H-32公路一线；攻入市区的俄军，仍在市区东部、北部同守城乌军拉锯，进展亦不大。

攻占克拉斯纳霍拉镇后，北翼俄军进展速度较快。若俄军继续保持这一速度，再加上目前的倒春寒气候，巴赫穆特市可能在半个月内被乌军放弃。

2、其他战场

2023年1月下旬以来，俄军在库皮扬斯克、克列缅纳、马林卡、武勒达尔等战场也发动了战术进攻，但收效甚微。绝大部分战术进攻，都以俄军损失大量兵力兵器而一无所获告终。

俄军恢复重点进攻以来，兵力和兵器的损失，特别是兵力的损失，明显增加。2023年1月中旬至2月中旬，俄军的阵亡数字超过2000人，比之前增加了50%以上。显然，把大量动员兵仓促投入作战，以及技术兵器质量优势的缩小，导致了损失数字的增加。

3、俄军战略轰炸

因精确制导武器的库存不断下降，俄军战略轰炸的频率和力度日益下降。进入2月后，俄空天军虽仍保持半个月展开一次大规模战略轰炸的“惯例”，但投入的远程导弹数量已从过去的上百枚下降到三十多枚，战果自然是聊胜于无而已。不过，俄空天军在其中混入了大量气球等假目标，倒是有效降低了导弹被乌军拦截的几率。

三、战争现状

1、俄罗斯方面

2023年1月以来，随着俄军30多万动员兵（至少动员了316000人，后续可能还在进行动员）的到位，俄军在前线恢复了重点进攻态势，除在巴赫穆特战场实现突破外，在库皮扬斯克、克列缅纳、马林卡、武勒达尔等战场都投入了数万兵力、发起了战术进攻，然而收效不大。目前看，俄军仅在巴赫穆特实现了突破，有较大可能在3月中旬以前迫使乌军放弃巴赫穆特。然而，即便俄军占领巴赫穆特，依然面临着突破利曼—斯拉维扬斯克—克拉马托尔斯克—康斯坦丁诺夫卡防线的沉重任务。自开战以来，俄方在前线已损失超过10万人（除顿巴斯傀儡军外，俄军已有15000人阵亡），但这个数字尚能通过动员来弥补；俄方损失了2000辆以上的坦克，其坦克存量估计仅能继续维持到2024年；远程导弹已消耗殆尽，炮弹消耗也远远超过产量；所以，俄帝能否体面结束战争，很大程度取决于今年能否突破上述防线并重创乌军的有生力量。

此外，自从普里戈津的瓦格纳集团（及其盟友卡家军）在前线“大放异彩”以来，不仅俄罗斯军部对此不满，其他势力更纷纷效法，组织自己的私兵。例如，俄气集团近日就开始组织自己的雇佣军。随着这些官僚、寡头私军的纷纷崛起，俄罗斯的政治生态恐进一步恶化。若俄帝最终战败，可能出现企业国家内战的局面。

2、乌克兰当局方面

至于乌克兰当局方面，自然也是不容乐观。

乌方的人力资源问题尚在其次，由于买办资产阶级当道20年，其军工系统的瓦解和库存装备的流失在苏联解体后比俄方更加严重。仅去年一年，乌克兰就损失了600辆以上的坦克（占战前现役装备的三分之二以上）等技术装备，仅能依靠预备役和东欧国家的援助（合计700辆）勉强维持，且难以靠自身的军工业弥补。今年乌克兰能获得的军事装备援助仍然是有限的：虽然美国施压德国迫使其同意提供豹-2坦克，但今年有望得到的坦克援助（排除不靠谱者）仅有：豹-2系列坦克约100辆（其中18辆较现代化的A6型，其余均为冷战末期水平的A4型），T-72系列及其改型（如波兰的PT-91坦克）约200辆，豹-1系列坦克（多为1980年代初升级而成的A5型）100—200辆，M1A2坦克50辆，挑战者-2坦克14辆，合计不过500辆左右。这就限制了乌军发动进攻战役的能力。

因为政治上高度依赖外援，结果就是乌方在军事上也不得不始终按照外援时间表来安排战争进度，无法做到独立自主地进行战争。仍以坦克为例，欧洲各国在2023年1月底敲定了上述援助方案，2月初开始安排乌军训练，2月底开始陆续交付坦克，这就导致乌军不可能在4月以前把这些坦克投入作战。可想而知，乌军在2023年4月以前是无法发动进攻战役的，因此在未来的一个月内，俄军依然能够掌握主动权，而乌军则只能被动防御。

高度依赖外援还带来了腐败问题，最近乌克兰国防部食品采购中被揭露的弊案就是一个例子。而腐败案件的曝光，本身又会阻碍乌克兰获得外援的能力。因此，泽连斯基政权不得不展开声势浩大的反腐行动（当然未尝没有借机排斥异己的打算），然而结果是又触及到了政权内的核心人物（比如国防部长列兹尼科夫），导致反腐无法进行下去。

3、其他国家方面

西方列强依然分为两个集团，内部矛盾重重。英、美二帝同东欧国家里应外合，力主援助乌克兰，但实际上却不肯掏出多少装备，而是施压德、法给予援助。德、法二帝一方面抠抠索索，一方面又忍受不住内外压力，不得不掏出真金白银的装备。总体来看，西方列强因内部矛盾而各怀鬼胎，再加上自身军工产能的恢复也需要时间，目前给予乌克兰的军事援助仅能勉强满足继续作战的需要。

同时，西方列强又不断施压另一帝国主义大国及印度，试图促使这两国转变立场，但这两国迄今不愿改变在经济上援助俄联邦的“中立”态度。俄帝的战争经济也因此得以继续运转。

四、战争趋势

因为国家机器的固有经济基础，乌方不得不依赖外援来保卫民族国家的独立，其结果就是乌军不可能在2023年4月以前转入进攻。无疑，只要自身的兵力、兵器尚未耗尽，俄军在此之前就能够继续其重点进攻。目前看来，俄军攻占巴赫穆特的概率较大，然而，接下去利曼—斯拉维扬斯克—克拉马托尔斯克—康斯坦丁诺夫卡防线才是对其真正的考验。乌军目前则只能进行被动防御，甚至在4月也不一定会发起进攻战役（考虑到部队训练以及汛期等气候因素），因此，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到进攻战役开始之前能通过防御尽可能地消耗和削弱俄军了。

▲ 原载《知乎》链接。